回憶: 我在貴州的日子 (2)

上回提到我在貴州做IPO project, 逗留了16個星期...在這個engagement裡面算是從頭跟到尾的其中一員, 而且表現都算不錯, 所以之後的regular audit也繼續參與...

16個星期以出差的日子來說不是一段短的時間, 我在期間慢慢習慣了在貴州的生活, 之後的regular audit再去貴州, 感覺已經不再陌生, 反而好像回到自己另一個家一樣...這個地方, 滿載了不同甜酸苦辣的回憶, 驀然回首, 確是感概良多...

audit的工作本來就不輕鬆, 加上出差的機票酒店等對公司來說都是一項挺大開支, 為了節省費用, 一般出差的工作時間都異常緊迫, 盡量以最短的時間完成review的工作, 所以大部分的星期六和星期日基本上都要加班...

由於我算是那類肯做肯捱的類型 (雖然不情願被定型成這樣), 所以自從加入這個項目以來, 工作量都是比同grade的同事要多,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 我就變成了最早到最夜走的人, 於是順理成章成了key man (保管會議室鑰匙的人)...

大部份人都不願意當key man, 因為有那種要最早上班的壓力, 而且晚上也要等到最後才可以走, 但我就不太介意, 反正我本來就是相對地早起的人, 而且工作量多, anyway都不會可以早下班, 週末還可以隨著自己喜歡的時間回客戶公司加班...有些人喜歡在酒店加班, 我就會回客戶公司加班, 因為客戶週末不上班, 環境非常清靜, 而且比酒店房間的光線充足, 一個人在會議室, 可以開著mp3工作, 很自由...

那時候, 一星期工作七天已經是慣例, 沒有去想有沒有私人時間的需要, 單純地趕deadline, 自我安慰地去想反正在這個不毛之地都沒甚麼好做, 工作至少讓時間充實點...最趕的一個星期, 每天工作到凌晨3,4點, 然後第二天又是8點多上班, 因為工作團隊合作得愉快, 所以即使身體承受很大負擔, 精神上卻沒甚麼不快...

也許當時真的是年輕的緣故, 遇上甚麼都覺得是一種學習, 然後欣然面對...記得有次去那一個市做stock take, 因為大霧而回不了貴陽 (平日工作的地方), 出發的時候只計劃了即日來回, 所以甚麼都沒有帶, 臨時有酒店棲身本來就可以, 但我的contact lens沒有藥水, 又不能戴一整晚, 只好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切勿模仿), 就是用自來水浸contact lens...幸好最後都安然無恙

也有試過因為去另一個市的途中, 司機要去吃午飯, 於是帶了我去一個吃狗肉的地方...我自己不吃, 但總阻止不了別人吃的...那是一個類似火鍋的形式, 裡面有很多香料, 氣味像五香牛肉麵, 看到他們用筷子把腿夾起的時候, 心裡不禁一涼, 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除了上一次提到的打吊針經歷之外, 感冒也試過幾次...記得有一次在酒店工作, 那些working papers其實早就做好, 只是為了第二天來貴州review的老闆做整理工作而已...那時候心裡覺得很不開心, 因為知道就算不睡都做不完, 而且覺得根本沒意思, 所以一邊做一邊哭, 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工作辛苦而哭 (竟然捱了三年才哭出來)...最後到4點幾感到自己身體撐不住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 整個人都在發冷, 吐了之後就再睡, 睡到半途又起床去吐...折騰到第二天起床還是很不舒服, 本來仍然勉強梳洗好準備出門, 但真的辛苦得走不出去, 只好躺在床上再休息...之後同事打電話來, 只好跟他說病到真得不能上班, 發電郵交帶一些問題給客戶找資料, 然後希望下午狀況如果變好就回去跟進...躺在床上其實辛苦到根本睡不到, 而且口乾想喝水又不想動, 那時候真的覺得如果在家就至少有人可以幫助照顧一下...結果就這樣不吃不喝了十幾個小時...下午5時左右回客戶公司, 吃了點餅乾, 交帶好工作之後就準備再回酒店...可能那時狀態真的太差, 有個北京office的同事看到不禁用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對我說:"你還好嗎? 面色很差"...客戶知道我病, 也特地替我買了感冒藥...回酒店吃了藥之後, 把水放在床邊 (以免起不了床會渴死), 又睡了一夜, 第二天似乎好了點, 只是感到輕微脫水, 於是又正常回去工作...

工作, 自然有甜也有苦, 那時候讓我可以堅持下去的其中一個原因, 是與客戶的友好關係...

我常說auditor是一項厭惡性工作, 因為不斷要催促客戶提供資料, 又要問他們很多問題, 所以總是一個被厭惡角色...即使自己不想問太多, 經理如果要問, 也被迫要去煩客戶, 有時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好煩厭...

貴州雖然是個窮地方, 但勝在比較純樸, 人們也比較親切...每年的interim, hardclose和final audit, 計起來一年去三次, 每次去3至4星期, 加上IPO時期逗留了那麼久, 跟當地的客戶早就熟絡起來了...因為engagement team的組員其實每次都在變, 只有我每次audit都會去, 所以客戶見到我都特別有親切感, 連去跟客戶吃飯的時候, 經理都會要我坐在客戶旁邊陪他們聊天...

之前曾經跟其中一個客戶相處的時候有過些不愉快的事, 那時氣得無處宣洩, 只好在躲在後樓梯不斷走上走落...第二次engagement再去貴州的時候已經沒甚麼芥蒂了, 她生完小孩我還去她家看她, 跟她和她的家人吃飯, 感覺很微妙呢...

有一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在貴州留守的時候, 難得比較空閒, 客戶有一天相約我下班之後去逛街, 剛好碰上是自己的農曆生日, 她知道了之後特地買了件蛋糕給我...那時候的心裡感到很滿足, 覺得自己可以透過工作接觸到另一個地方的人, 而且成為朋友...auditor與客戶之間, 本來只是商業往來關係, 但我相信只有用誠意待人, 還是可以在工作伙伴之上建立一點點友誼, 那怕就只是那麼一點點也好...

貴州雖然相對其他地方較落後, 沒甚麼好遊玩, 也沒甚麼好吃, 但從工作的第一年開始, 每年都參與同一個項目的工作, 然後在團隊裡面擔任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彷彿自己也跟著這個地方一起成長似的, 不知不覺間也跟這個地方建立起一份微妙的鄉土之情...後來, 當決定要調職的時候, 本來我可以選擇在最後一個月做些簡單一點的engagement, 但我還是特別要求參與貴州的interim review之後才離開, 做一次site in charge, 把review memo寫好, 就當是讓自己在這個engagement裡面完滿畢業一般, 把我在那三年裡自己所學的運用出來...另一方面, 也覺得自己應該親自向那裡的客戶道別, 說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