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我的audit時代 - 沒有生活的生活

昨晚帶了一些文件回家加班, 突然想起:"難道我要重回peak season生活?!"

對auditor來說, peak season一般是指每年一至三月左右的時間...香港大部分公司的year end都在十二月, 一月開始就要展開審計工作, 趕及issue audit report讓客戶可以發表財務報告,  這段時間是最多engagement, 最忙和最趕的日子, 加班是必然的事...

我還身在big 4的時候, 是有peak season沒有slack season的, 因為我身處的部門除了一般香港上市公司的客戶之外, 還有日資公司(三月year end), 也有美資公司(需要做quarterly review), 第三季度要做interim review, 第四季度一般又要用作planning和hardclose review (final audit之前的review), 基本上一年十二個月都可以忙, 只是一至三月是當中最辛苦的日子而已...

peak season究竟可以忙到甚麼程度?  具體一點用過往經驗去說明的話, 我每年的peak season都沒有假期, 即是直到四月中我才有機會享受一個不用加班的週末...星期六日加班是不用說了, 就是甚麼農曆新年, 清明或是復活節, 就算不回公司, 也是在家裡工作...每天都不會早於十一時下班, 有一兩個星期還要晚晚三點左右, 第二天當然繼續是八點半上班啦, 星期六日就可以遲一點點...在那段日子裡面, 生活就只有工作和睡覺...

我的auditor時代, 認真投入起來的話基本上可以是沒生活可言...請留意這是因人而異的, 每個人的際遇不同, 所要負責的工作輕重也不同, 大家也許不應對auditor這份工作如此下了定義, 所以以下所說的是"我的auditor時代", 不代表一眾auditor的意見, 請當是我個人的經歷分享好了...

早幾天才跟一個同事說起, 其實做auditor有做auditor的一些好處, 只是代價太大...犧牲家人, 朋友, 愛情, 健康等, 你可能會問:"有無咁誇張呀?", 唔...不如先看下去...

家人...

曾經我媽媽跟她的朋友說笑道:"我有一個星期都沒見過我個女, 每天她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睡了, 第二天她出門的時候我又未起床"...

自從開始工作之後, 每月家用雖然從不間斷, 但是關心家人的時間和心思卻無法兼顧...記得難得有機會一家人吃晚飯,

我問媽媽:"咦, 新買了球鞋嗎?"
媽媽答:"都不新了, 買了幾個月"
我問爸爸:"買了新手錶嗎?"
爸爸答:"已經買了很久了"...

古巨基『愛得太遲』裡面有一段歌詞是這樣的:"日夜做 見爸爸 剛好想呻 卻霎眼看出他多了皺紋", 當時一聽, 百感交集

朋友...

大學年代, 總是又組聚又re-union, 畢業之後, 舊同學每次相約, 不是致電的時候不在香港(那時候沒有使用飛線漫遊服務), 就是相約那天不在香港...久而久之, 約也不約, 於是很多舊同學再見之時就已經是收紅色炸彈, 或是有些在facebook相遇才發現對方已經結婚產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總會有一些朋友是不常聯絡但能保持友誼的, 可是我也明白到友情並非甚麼無堅不摧的一回事

又來一次古巨基的『愛得太遲』:

我過去　那死黨　早晚共對
各也紮職以後　沒法暢聚
而終於相約到　但無言共對　疏淡如水

沒有比這更寫實了...

上天從我們身上拿了一些東西, 又會給我們別的...會聯繫的舊同學少了, 又多了些同事...auditor見同事多於見朋友或家人, 而且因為常常加班, 一天兩餐都在一起, 如果是要出差的engagement, 見面相處的時間就更多, 加上工作辛苦, 很容易凝聚一種同病相憐或是共度患難的友情...

再見舊同事, 過去的種種, 無論當時受過多少苦, 也只是現在風花雪月, 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 然後一笑置之罷了...

愛情...

寫到這裡, 真有點後悔之前寫了這一點 ...既然這曾經出現過在我的auditor時代裡面, 就略略說一下吧...

我個人在這方面的經歷就無謂多說, 一來提不起讀者興趣, 二來愛情是主觀的, 總是因為覺得對方不合適才分開, 如果不小心說了些話中傷了過去的人也不好, 還是說說正題, 愛情"生活"...

即使(曾經)可以維持自己的交往狀況, 愛情生活還是會受到不少影響...先不說出差沒機會見面, 加班沒時間聯絡, 如果對方不是工作於同一行業, 自己在工作上所吃的苦根本不為外人能道, 我若期望對方去照顧我的心情和問題, 只有失望...

如甚麼情人節, 元宵節, 七夕節, 很多時會因為要加班甚至出差而不能跟情人相會...我曾經在某一年的生日前夕獨自在北京office過零時十分, 四野無人, 打了一通電話給太后, 叫她唱了一首生日歌給我聽, 然後繼續工作到三時才回酒店, 這段回憶都說得上是淒美吧...

那段辛苦的日子, 總是會唱容祖兒的『天之驕女』, 為的就是一句"連平日我工作痛苦都不敢說起"....每次唱起, 都眼框一熱

健康...

之前都提到auditor時代的工作和作息時間, 這樣的生活想不捱壞簡直是天方夜譚吧...我天生身體已經不是健壯那一類, 再加上後天的摧殘, 結果可想而知...

我在工作的第二年發現自己有甲狀腺素偏低的問題, 看專科看了好一陣子, 單是抽血都抽到我有針筒恐懼症, 也沒特別好轉之勢...除了甲狀腺問題, 也有因精神壓力和過勞等問題讓身體變得很差, 曾經我在北京出差的一個月裡面, 每天都要忍受劇烈的頭痛, 後來經朋友介紹轉看中醫, 總算慢慢有點起色...不過, 青春一去不復返, 健康也是一樣...不是你失去多少就能recover多少, 身體變差了, 怎樣保養也不可能回到原點...

雖然我財少身子又弱, 但我甚少請病假, 病假都是那個engagement不夠budget讓我charge的時候才請病假(但要照常上班), 真的病的時候, 除了嚴重到卧床起不來的程度之外, 一般還是要死撐上班去...

說到這裡, 不得不提起另一首容祖兒的歌(聲明:我是鄭秀文fans), 『心病』:

仍然剩下病假有幾晚　
要復元為何會這麼慢

明日　我會再上班　
從前途著眼　無暇來嗟嘆

把我的audit時代說成血淚史也不為過, 雖然說了很多像是負面的事, 但我從沒後悔自己曾經在那裡花了四年的歲月, 沒有那些日子, 就沒有現在的自己...日子雖不易過, 但我也得著不少, 成長了許多, 讓我更加清楚自己想走怎樣的路...也許是有點自虐心理, 我覺得有酸甜苦辣的才是人生, 一生中如果只是順風順水的話也太沒意思了吧...剛畢業的時候是應該去捱一下苦, 只是捱苦的日子應該要有限期, 限期到了, 就到另一個地方, 找尋別的目標...

記得我在自己離開big 4時的last day email裡面說過類似以下的話 (原文是英文, 已經忘了確切的內容):

在big 4的日子就像在坐一輛特快列車, 帶著我在carrer path上不斷向前衝, 可是現在是時候下車, 轉到普通的列車, 走慢一點, 好讓我留意一下窗外美麗的風景

離開big 4, 固然要有面對沒有升職加薪的覺悟, 但我卻換來了生活...